提起明亡，罪魁祸首逃不掉东林党，而提起东林党，钱谦益又是一个“典型中的典型”。清军攻破城池，钱谦益的妻子柳如是劝他一起投河自尽，钱谦益一句“水太冷，不能下”让他成为世人耻笑的对象，也成为东林党“误国”的又一力证。

在这里不探讨东林党是否误国，我们只谈钱谦益本人，与他复杂且充满悲情色彩的一生。

钱谦益的一生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阶段，即出仕明朝，投降清朝，以及“身在清营心在明”。

一、投机的政客

吴晗先生在专门评价钱谦益的《“社会贤达”钱牧斋》一文中说他“中年是热中的政客，晚年是投清的汉奸，居乡时是土豪劣绅，在朝是贪官污吏。一生翻翻覆覆没有立场，没有民族气节，除了想作官以外，从没有想到别的。”

钱谦益是一位投机的政客吗？当然是，先不论后来投靠清朝，即便是出仕明朝时，钱谦益的所作所为也极富争议。

钱谦益是明朝末年文坛的领军人物，也是著名的史学家。钱谦益本可以专心修史，但他却数次卷入政治漩涡。

天启元年，钱谦益因浙江科举舞弊案受到牵连遭到罚俸。

天启四年，钱谦益作为“东林魁首”，被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排挤，最终被革职回乡。此后，钱谦益却又谄媚阉党，留下污名。

崇祯元年，钱谦益复出，为了名利，钱谦益派出门人，阴谋阻止礼部尚书温体仁和礼部侍郎周延儒入阁，与两人结下仇怨。

崇祯十年，为了与温体仁斗争，钱谦益求救于司礼太监曹化淳。

崇祯十四年，已经五十九岁的钱谦益迎娶二十三岁的名妓柳如是。

崇祯十七年，崇祯皇帝自缢后，钱谦益暗中推举潞王朱常淓，事情失败后他又上书给马士英歌功颂德。结果东林党其余人尽被马士英诛杀，唯有钱谦益不仅活命还成为南明弘光朝廷的礼部尚书。

这一番经历下来，很难说钱谦益是一位正直有气节的官员。为了做官，为了名和利，钱谦益诬陷过同僚，谄媚过阉党，搞过阴谋诡计，玩过政治站队。这样的人，似乎连一位传统意义上迂腐但有气节的东林党人都算不上。

更何况，钱谦益还投靠了清朝。

二、贪生怕死的汉奸

清顺治二年，清军兵临南京城下。钱谦益的妻子柳如是劝他一起投水殉国，钱谦益没有说话，他走下水池试了一下水，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：“水太冷，不能下”。

柳如是见状，自己往水池里跳，钱谦益死命地托住了她，没让她自尽。

连一位妓女都比不上，世人如何能不嘲笑钱谦益？

不仅没有自尽，钱谦益还打开城门，迎接清军，他站在磅礴大雨中，等候着清军统帅多铎。

多铎入城后下令剃发，百姓们议论纷纷，很多文人也放言死也不剃。钱谦益是文人中的领袖，本应该作一个表率，结果他却率先剃头。为了留点面子，钱谦益还故意对着家人说“头皮痒得厉害”，然后出去剪了头发，留了辫子。

与钱谦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朋友，越其杰和袁枢，他们二人发誓不仕清朝，并相继绝食而死。

钱谦益没有这样做，他很快就出仕清朝，成为礼部右侍郎管秘书院事，开始编修《明史》。

三、反清复明的爱国者

从钱谦益的一系列做法来说，他实在是一位无耻的汉奸，一个人品极差的文人，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。

可是，人的复杂性就在于，有时候两种面貌可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。

钱谦益就是这样。清军打过来时，他不敢自杀，可是当他投降清朝时，他又心系南明。弘光皇帝被俘时，满朝投降清朝的降臣都嬉笑讥讽，唯独钱谦益痛哭流涕，愧疚不已。

顺治六年返回常熟后，钱谦益又暗中与反清复明的势力联络，为他们提供支持和情报。

郑成功等人北伐时，钱谦益欣喜若狂，赋诗数首，其中多有“沟填羯肉那堪脔”“杀尽羯奴才敛手”等诗句。

很多人说乾隆将钱谦益列入《贰臣传》是因为他没有气节，连敌人都看不起。实际上满清的皇帝厌恶钱谦益，在于钱谦益投降清朝以后，多次帮助反清复明的势力。为此，清朝还数次将钱谦益逮捕入狱，幸而有人求情，钱谦益才幸免于难。

钱谦益可笑吗？当然可笑，他一生为了名和利，为了一条性命，搞阴谋诡计，还投靠了敌人，成为汉奸，最终却被清朝打入《贰臣传》，他的书也被列为禁书，数十年努力尽毁。

可是，世人又能有几人能够不惧生死，坚守气节？钱谦益所做的，实际上是一个普通臣子都会做的，作为普通人，他贪生怕死，敌人打过来后不敢自杀，还出仕清朝，成为汉奸；作为儒家文化熏陶下的文人，钱谦益又心系国家，暗中帮助反清复明。

文人当中当然有更好的表率，比如文天祥，比如陆秀夫，再比如钱谦益的两位朋友，可是，为国殉难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做的。

钱谦益一生没有干过让人敬佩的事情，也没有做过天怒人怨的恶事，他贪生怕死，又保有良知。说他无耻可笑没错，叹他可悲可怜也对，这都是钱谦益，一位贪生怕死，又有点底线的文人。

参考资料：

《“社会贤达”钱牧斋》